【合作住宅案例】 丹麥楚德之林(Trudeslund):打造兼具「個人隱私」與「社區生活」的居住單元

文:趙政諺(台大城鄉所研究生、OURs都市改革組織實習生)

在〈【合作住宅案例】比利時希望之家(L’Espoir):從被動轉為主動的參與式規劃〉中,已闡述「合作住宅」為一種集體共有、社會融合及弱勢者可及的住宅可能。本文將進一步指出,合作住宅概念的源起,是由於現代住宅單元細分下,導致人際疏離問題──一回到家,並不太會跟左鄰右舍聊天,同時消極參與社區事務。因此,「合作住宅」概念的倡議,不是只有單純讓居民參與建築規劃與設計的過程而已。更重要的是,透過共享公共使用的設施(如:廚房、洗衣間、飯廳等),促進鄰里之間的互動,強化社區集體意識,同時也能保有自我的隱私權。

丹麥合作住宅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。在《合作住宅指南》一書中,所談到的「楚德之林」(Trudeslund),便是丹麥第一個回應住宅細分下漸趨疏離問題的活力社區(Bofællesskab)。「楚德之林」一開始的組成,是由20個社會、經濟地位相近的家庭共組合作社,希望能夠在擁有自有住宅之外,也能與其他家庭共享公用設施,嘗試透過共享的方式,解決許多家庭生活與日常生活上的負擔。

建築規劃與設計,如何達到凝聚社區共識的目的?

在當時「合作住宅」概念尚未成熟之際,丹麥楚德之林(Trudeslund)是如何在抽象的計畫目標下,凝聚彼此的共識?要如何透過建築的規劃與設計,達到凝聚社區的集體意識之目的?以及最為核心的問題:「合作住宅」是否即是「共有」財產權,避免土地的投機炒作?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的籌組過程,確實面對抽象概念要如何落實的問題,此困境導致起初的20個家庭中的一半成員,因為計畫的預期目標不夠明確而退出。不過在組織重新擬定更明確的計畫目標,吸引更多家庭加入合作社後,由於擔心1980年代利率上升,導致建材成本上漲的問題,該合作社決議舉辦建築競圖,將建築專業交給建築師執行,最後由設計概念符合社區目標的「噴泉建築師事務所」(Tegnestuen Vandkunsten)贏得競圖比賽。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基地設計圖。資料來源:Toward New Spitalfields

設計理念上,噴泉建築師事務所(Tegnestuen Vandkunsten)為增強社區成員之間的互動,在兩條街道中途設有沙坑(sandbox)作為兒童遊戲場,且社區西側有樹林作為自然遊戲場或營火場地。此外,為確保每個家戶到達共同持有房屋(common house)的距離一樣,透過規劃「L型」的房屋,讓每個家戶能夠在步行至社區核心的公共活動中心過程中,也能夠與其他鄰里有互動的機會。

除建築規劃設計之外,社區也必須時常舉辦活動,才能維繫成員之間的關係,如:居民會於每個月排班煮飯,讓三、四十個人一起用餐之外,也能在自己沒有下廚的日子,享受其他居民所煮的晚餐。楚德之林(Trudeslund)亦成立了十六個關心社區公共事務的工作小組,要求所有成員都必須至少參與其中一個小組,以利社區事務的推動。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設有「社區共有房屋(common house)」,居民會在此舉辦活動,一起煮飯、用餐。資料來源:Trudeslund.dk

為避免合作住宅的精神受到購屋市場的干擾,楚德之林(Trudeslund)社區房屋產權雖是由社區成員各自擁有,每年也皆有一至兩間房屋售出,但潛在買家的購屋資格則需藉由社區成員共同審核,確保新住戶為認同社區理念者,以持續維繫社區營運機制的運作。此外,公共空間「社區共有房屋(common house)」的產權有由社區成員共同擁有。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自建成至今,遂成為丹麥合作住宅的經典案例之一。其社區翻漲四倍的房屋價格,背後所回應的不單只是位於哥本哈根外圍車站附近的區位優勢,同時亦回應社會大眾渴望「個人」與「社區」兼具的生活期待──一種不被住宅細分後所疏離的鄰里關係。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待售的房屋。資料來源:Bofællesskab.dk
合作住宅的未/竟之地

合作住宅依照不同實踐者的年齡、階級、性別、種族等,衍生相異的住宅實踐可能。但合作住宅所提倡的「自我管理」(self-organization),不論在比利時希望之家(L’Espoir)或楚德之林(Trudeslund)案例中,都能窺見此精神如何透過組織的運營落實。兩個案例均指向「合作住宅」並非是「由上而下」地透過政府執行計畫,而是「由下而上」地藉由居民自主且志願地參與社區的公共事務。

楚德之林(Trudeslund)舉辦活動的日常。資料來源:Trudeslund.dk

在楚德之林(Trudeslund)案例中,一群背景相似的中產階級家庭,自發性籌組合作社與社區事務,並在活動參與的過程中逐漸積累社會資本(social capital),取得更多更上層樓的機會。值得我們思考的是,不同於比利時希望之家(L’Espoir)強調的是弱勢者可及性──讓不同移民背景的家庭,在不穩定的生活中扎根於穩定的物質基礎上,楚德之林(Trudeslund)這類型的合作住宅所揭示的是:中產階級如何藉由住宅滿足個人的夢想與期待,但不論是審核機制抑或翻倍漲的房屋價格,均排除了移民與低收入家庭等的社會底層加入的機會。筆者無意抹煞楚德之林(Trudeslund)籌組合作住宅的努力,而是指出這類型合作住宅,確實有鞏固既有具備一定程度社會位階者的地位。

合作住宅作為回應不同年代的社會議題,1970、80年代直面的是社會興起不滿住宅細分導致的人際疏離問題,然而現今面對人口結構顯示高齡化、少子化加劇的議題下,合作住宅便是處理「獨居」議題的其中一種可能。雖然「獨居」是微觀層面的個人選擇以及宏觀層面的社會結構交織下,所衍生的議題。但是當「獨居者」比例逐年攀升的趨勢下,所反映的是國家需要支付高負擔的「社會福利」支出,以及處理獨居者脆弱的「社會支持網」。

「獨居-國家」槓桿失衡的現今,合作住宅提供了構建個人「社會支持網」的解方。因此,可以見得丹麥民間於2018年1月創立了Bofællesskab.dk網站,意圖透過網路平台的經營,支持、促進丹麥國家朝向「社區為導向的住房實踐」邁進。

◎ 核稿編輯:翁家德(OURs都市改革組織成員)